安迪沃霍尔视觉艺术基金会（The Andy Warhol Foundation for the Visual Arts, Inc.）诉林恩·戈德史密斯（Lynn Goldsmith）案

一、案件背景

林恩·戈德史密斯（Lynn Goldsmith，下述简称“戈德史密斯”）是一位专业摄影师，专门从事名人摄影。1981年，其为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歌手Prince拍摄了一系列肖像照片。

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下述简称“沃霍尔”），是一位当代艺术家，专门从事名人肖像印刷。安迪沃霍尔视觉艺术基金会（The Andy Warhol Foundation for the Visual Arts, Inc.，下述简称“沃霍尔基金会”）于1987年成立，是一家位于纽约的基金会，其拥有安迪·沃霍尔大部分作品的版权。1984年，名利场杂志（Vanity Fair）委托沃霍尔为其1984年11月杂志刊制作Prince肖像照片，沃霍尔根据戈德史密斯拍摄的Prince肖像照片创作了名为“Prince系列（Prince series）”的15副作品。

2016年，戈德史密斯在Prince去世后才得知Prince系列的存在，并很快向纽约南区联邦地区法院提起了版权侵权诉讼。沃霍尔基金会以合理使用作为抗辩理由，其认为沃霍尔对Prince肖像照片的复制有足够的改造性，构成了新的作品。纽约南区联邦地区法院支持了沃霍尔基金会的主张。

2020年8月，戈德史密斯将案件上诉至美国联邦第二巡回上诉法院。

2021年3月，第二巡回上诉法院撤销了原审裁判，认为地区法院在评估和运用合理使用要素时出现错误，有关作品并不符合合理使用的条件。

二、案件争议点及法院裁量

案件争议焦点主要为沃霍尔对戈德史密斯拍摄的Prince肖像照片的二次创作是否可以构成合理使用。美国联邦第二巡回上诉法院运用了合理使用四要素对沃霍尔的二次创作行为进行了认定，具体如下：

（一）二次使用的目的和性质

第二巡回法院裁定沃霍尔对Prince肖像照片的二次使用在法律上不具有“变革性”。第二巡回法院引用了其在Cariou诉Prince一案中的意见并对其进行了澄清：将Cariou拍摄的照片当做原材料进行二次使用并创造了新信息、新美学、新见解，这是具有变革性的转化。地区法院在确定沃霍尔的二次使用是否构成合理使用时主要依据的就是该观点，但第二巡回法院认为这一观点经常受到批评。在此，第二巡回法院澄清在该案中其并没有宣布一个明确的规则，即任何在原材料上增加了新的美学或新的表达方式的二次创作都是转化性的。第二巡回法院认为这种意见是错误的，这种对转化性的扩张定义，有可能会挤掉对衍生作品的法定保护空间，例如电影改编作品，这些作品经常会添加新的表达方式，比如对人物或情节元素的改变。

在此背景下，第二巡回法院认为，地区法院仅仅因为“沃霍尔将Prince系列描述为标志性（iconic）、栩栩如生（larger-than-life）”，就得出Prince系列作品具有“转化性”的结论是错误的。第二巡回法院认为，一件作品是否具有转化性，不能仅仅依靠艺术家的陈述或评论家和法官从作品中感知的意义和印象。法院还批评了地区法院将注意力集中于沃霍尔对Prince肖像照片进行的风格改变上。法院认为，如果接受这种逻辑，就会产生一种“名人剽窃特权”，即风格更容易得到普遍认可的艺术家能更容易地从其“剽窃”行为中获益。

（二）版权作品的性质

第二巡回法院认为，地区法院对戈德史密斯拍摄的Prince肖像照片虽未公开发表但具有创造性的认定是正确的。然而，地区法院认为由于Prince系列是具有变革性的，因此第二个因素应该对任何一方都不利，这是错误的。第二巡回法院指出，当原作作品被二次使用，判断这种使用是否构成合理使用时，第二个要素发挥的作用很有限并且这种作用只与法院分配给第二个要素的权重有关而与对谁有利不利无关。

（三）使用的原始作品的数量和实质性

第二巡回法院认为，地区法院对“沃霍尔几乎删除了照片中所有的可版权元素”的认定是错误的。第二巡回法院法院认为Prince系列无论是在数量还是质量上都大大借鉴了戈德史密斯拍摄的Prince肖像照片。尽管沃霍尔对照片进行了裁剪和平整，但Prince系列仍然可以被轻易地识别来自于戈德史密斯拍摄的Prince肖像照片。沃霍尔并不是简单地将Prince肖像照片作为创作因素加以参考，相反，Prince系列是对Prince肖像照片的复制描绘。

（四）二次使用对版权作品潜在市场或价值的影响

法院认为，虽然Prince系列和戈德史密斯拍摄的照片所针对的市场可能是不同的，但将Prince系列授权给相关出版商的行为损害了Prince肖像照片的潜在市场，并且这种行为也损害了其他艺术家根据Prince肖像照片进行衍生创作的市场。

基于以上四个要素的判断，法院最终认定沃霍尔的二次创作行为不构成合理使用。

三、案件影响

第二巡回法院法官理查德·沙利文（Richard Sullivan）与丹尼斯·雅各布斯（Dennis Jacobs）强调，法院不要过分依赖合理使用四要素中的第一个要素，他们呼吁应当给予第四个要素足够的重视和尊重。

法官沙利文在判决中指出，二次创作行为的‘变革性’已经成为判断是否构成合理使用的焦点，这有可能使合理使用四要素最终崩溃为一个决定性因素。他认为，更多地强调第四个要素即“二次使用对版权作品潜在市场或价值的影响”能更好地服务版权法的目的。毕竟第四个构成要素的核心是一种商业学说，旨在通过使作者从其创作中赚钱来激发社会的创造力。

（整理：王展鹏，赵丹）